诗文库 正文
与姚安道书(潮人,名宏中。)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八、《北溪大全集》卷三一、《宋元学案》卷六八
外日特承光访,匆匆,恨不及款洽清论。别去倏易三晦朔,而区区未尝不向往也。《诗传》中所疑难如何?并乞一一疏示,庶得以交相讲订,而为定是之归。盖学不厌讲,而贵乎有疑,必有疑而后能进。以疑则辨,辨则明,明则通,至于工夫大进,而万疑毕凑,涣然为之一决,则如冰消雪融,而不复疑矣。此颜子所以既竭吾才,而如有卓尔也。所谓格物之说,今见得果如何?此最进学之要处,所当大致其功,不得以为烦劳而厌之也。盖不如是则理无由明,义无由精,其于行也必左动而右碍,前通而后窒。欲保其骎骎一于圣门之入,而无路脉之差,亦且难矣,何复望其有从容洒落处乎?程子诸说,示人精微曲折已为详尽,而文公发明考證,又为明莹亲切,确乎不可易。学者但当按之循序加功,便自见得趣味,而知圣贤之决不我欺。大抵圣门工夫,自有次序,非如释氏妄以一超直入之说欺愚惑众。须从下学,方可上达,须从格物致知,然后融会贯通,而动容周旋,可以无阻。譬如行者之适都城,未曾识得路脉,从南从北,几程几里,如何举得步,出门便差。却如陆学,从来只有尊德性底意思,而无道问学底工夫,盖厌繁就简、忽下趋高者。其所精要处,乃阴窃释氏之旨,而阳托诸圣人之传,确然自立一家。文公向日最欲挽而归之正,而偏执牢不可破,非如南轩之资,纯粹坦易,一变便可至道也。初学者识见未定,其立的最不可泛。孔、颜、曾、孟远矣,不可得而见矣。如近世周、程诸儒,亦不可亲见其人之为如何,据其道于遗编而师之。若文公者,同时并世,某于经籍中师仰其道者十年,而亲炙函丈者又十年,真所谓身即书,心即理,凡昔闻其语者,今亲见其人,真所谓宫墙巍巍,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者也。学者惟当终身竭钻仰之力,未可以道听涂说,世俗常情,而窥测之。此心先有一般意见,横在肚里,为之梗塞,则一切微词精义,便相捍格,更不能入,最是大病处。为学工夫,所最先者,一当立志以断定邪正之路,一当虚心以玩味理义之实。然后致知力行,可以交进于其后。不然,则散漫不伦,终亦不能以有得矣。恃同臭讲此,不觉缕缕,不自知其为过繁也。高明以为如何?
禅龛院毗卢殿记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北涧集》卷四
禅龛为闻刹,自唐僧文公。文公道振,自杜少陵。由唐而宋,其道益明,自汉中师古修信。师因麟庵悟开绘公像,律者法印请纪其事,刻诸石。悟超者出,凡土木金碧壮丽,皆其所成就。晚乃作毗卢殿,幻华藏世界海,莫不备悉。权舆于淳熙辛丑,越九年始讫事,实麟庵策其勤。乃大作佛事,施百物于同衣而落之。芝茁龛趾,嘉应荐臻,不可以一二数。人以吾宗人喜言诞厖,故不录。超质而不文,游人间世,惟一真实,以真实故感人也深。苟不合诸心,必言其所不合者,侃侃不小下,虽负固好胜罔不服。故集事先难后获,不计疾迟,志其成而已。殿之成也,榜曰「毗卢遮那」云者,竺梵之称,中国译曰遍一切处。语其遍则无乎不在,其在也无所不遍,大而无际,小而无间。《杂花》所谓三际悉在无有馀,作而象之,理亦左矣。虽然,盍观夫遍与在乎?一滴一涓,具十香海,一尘一沙,弥卢咸在。十虚滉瀁而莫见其馀,毫忽微渺而莫知其欠。一椽一瓦,尺丹寸碧,孰非庄严。藏大楼阁,得其门者,虽宗庙之美,百官之富,何以加诸。不则,疏不云乎:积行菩萨,曝腮鳞于龙门;上德声闻,杜视听于嘉会。故系之以辞,辞曰:觉雄富贵,载诸《杂花》。帝网重重,幢刹振华。天人鬼龙,肃而不哗。一音震潮,洗空万差。爰及后世,模仿百为。云母水晶,琥珀琉璃。匪雕弗涂,匪巧弗施。美奂美轮,云绕璇题。惟道人超,身如椰子。云胡成兹,大功德聚。惟其有忍,屹若砥柱。百阻不移,以愿力故。一殿之作,曰惟艰哉。载贾馀勇,众善克谐。民之秉彝,本自固有。摄以善境,日勉日懋。
寄徐丈紫山岭南 清 · 厉鹗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樊榭山房集卷第三
此别惊垂老,初鸿有信传。
勤收驻颜药,俭用卖文钱。
乡梦过梅岭,吟情寄竹田。
归装定何日,目极浙江船(汉书南越处篁竹之中师古注篁竹田也)。
上翰林刘侍郎启 晚唐 · 顾云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五
某闻皎镜当悬。无疲屡照。华钟在簴。不阻频铿。其有饬貌前来。横筳直进。思投朗鉴。愿听洪音。孔室高深。前远仲由之恳。羊门峻阻。难传赵壹之怀。所以再托笺毫。用为绍介。某吴门钓者。阙里儒徒。舍詹何独茧之纶。学杨子雕虫之技。慕颛孙之干禄。效车子之聚萤。西过许昌。空吟景福。东游邹鲁。欲拟灵光。时或风入楚台。雪飞梁苑。偶然成咏。忽尔盈篇。是用历韩郑之门庭。学杨衡之刺谒。刻舟琢木。未拟迂疏。凿枘攻坚。难方龃龉。以致两临文阵。俱挫笔锋。东郭先生。将逃滥吹。步兵校尉。欲泣穷途。然亦默听时谣。颇闻通论。以为蔡中郎之未顾。则竹弃柯亭。张司空之见知。则剑辞圜室。以时方济会。物有穷通。须因甄藻之时。冀别沈沦之所。求诸作者。不在他人。是以某月日辄贡菲词。上干英眄。以侍郎学士作时仪凤。为国元龟学海波澜。常融沆瀣。情田垄亩。曾稔耕耘。属词则丽藻恒春。视草则文星镇动。言能振蛰。势可燃灰。傥蒙垂一顾之恩。出陆沈之所。平生进退。决在指纵。干犯清严。无任惶惧企望之至。谨启。
上中书张侍郎启(懿)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三、《北海集》卷三○
某闻,不愿万户侯,欲识荆州之重;徒见二千石,莫如逢掖之贤。事有相须,理宜共济。岂独风流之慕,实惟声气之求。故下之资上也,若丝萝之附长松,必因高而借势;而上之与下也,如凤凰之将众羽,必引类而逢辰。泛观昔人,尽由此道。书勤三上,情可见于退之;善取一言,贤愈称于叔向。敢陈固陋,上渎高明。恭惟某官岳降炳灵,天钟间气。仙风道骨,高丹台紫府之名;赡智宏材,伟清庙明堂之具。映儒林而绝类,邃经术以无双。射策妙龄,早入英雄之彀;著鞭夷路,径跻侍从之班。更掖垣学省之游,历崇伯禁林之选。论思献纳,谋猷深契于一人;号令文章,制作远追于三代。益蔼具瞻之望,亟庸注意之求。乘太平熙盛之隆,参庶务几微之重。振中台之纲辖,化源已赖于澄清;秉两省之枢衡,政本更资于密勿。独当凤诏,茂对龙光。恪恭加小物之勤,慎重得大臣之体。萧瑀任职,曾无一尺之违;元超在中,岂藉多人之助。内弥纶于百度,外镇抚于四夷。陈继述之源,力守熙丰之政;致威怀之略,尽收燕蓟之封。明良咸庆于千龄,文轨永同于四海。允赖忠嘉之策,克成俊伟之功。方帝念于元勋,属位虚于次辅。考慎其相,登庸将在于真儒;训迪厥官,师表莫先于钜德。伫闻显册,下慰舆情。富贵难能,黑发遂登于鼎铉;恩荣可羡,彩衣长奉于庭闱。惟福禄之甚崇,保谦冲而克荷。不掩丝毫之善,务收尺寸之长。安国推贤,悉举知名之士;当时好客,阴加有味之言。期博尽于人材,用增光于相业。高风所暨,多士同归。伏念某天与惷冥,地资寒素。愚耽古道,罔通世务之宜;学守陈言,未睹圣经之奥。早袭箕裘之业,久从庠序之游。蹭蹬十年,淹留累上。壮志潜消于萤雪,亨期望绝于风云。三釜何为,觊有及亲之喜;一经孰授,难忘遗子之勤。猥幸奏篇,叨荣赐第。洎待年于太学,尝分隶于西廱。接武英躔,谓中师儒之选;失身铨调,乃沉俗吏之卑。一佐县章,四更岁籥。困装怀之牒诉,走扑面之埃尘。拄笏西山,何知官事;扶犁南亩,思老故园。将投帻以言归,会及瓜而更代。念良时之难得,喜正路之方开。蔼蔼而多吉人,虽不乏群材之用;断断而无他技,犹能占一艺之长。强整尘冠,言趋金阙。望平津之馆,益广招延;登元礼之门,窃深欣慕。载叙归栖之愿,冀回教载之私。伏望某官廓宏度以兼容,收众能而并蓄。靡间匹夫之贱,许窥数仞之严。拭铓艳于华阴,为加淬砺;借扶摇于穷发,俾托吹嘘。庶终此身,不为弃物。若山若水,傥遇于知音;守道守官,誓图于报效。
论任官理财训兵三事奏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周文忠公奏议》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四、二二三、二七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准御史台牒,勘会今年八月一日视朝,轮当转对。臣伏观今日之要务莫先于任官而患其甚冗,莫急于理财而患其未裕,莫重于训兵而患其不精,故臣妄献刍言,少裨圣虑。若夫泥古而不切于今,空言而不究其实,则非臣之所敢也。伏惟圣主略赐采择,臣不胜冒昧震惧之至。
一、臣谓官冗久矣,而今为甚。盖上有名器寖轻之弊,则下有淹滞失职之嗟。惟其寖轻,故劝沮之法坏;惟其失职,故苟且之心生。何谓劝沮之法坏?古之设官,专待贤能。故贤者得之则劝,而不贤者以不得为沮;能者得之则劝,而不能者以不得为沮。今也不然。进士以艺,任子以世,杂流以岁月,固未尝考其贤与不贤,能与不能也,应格斯与之耳。然则劝沮之法安得不坏?何谓苟且之心生?今分职有限而入流无穷,一官阙则十数人守之。其在吏部者,大率十馀年仅成一任。凡往来之费,待阙之资,皆仰给于三年之俸。故贪者益贪,懦者益懦,低首下心,便文自营,以冀官满而去,尚何敢与上官抗论是非,为下民辨白枉直哉!且不特吏部注授为然也。所谓堂除,乃拔擢人才之地。今郡守皆除三政,倅贰阙至八年,凡卓然才智之士自为朝廷所知者固所不问,姑以中才论之。三十而仕,七十告老,若十年而为一官,则平生不过四任而已,然则苟且之心安得不生?臣愿陛下明诏二府,力裁入流之数以清其源,毋艰既仕之路以遏其流。庶几数年之后,其弊稍革而人材见矣。
一、臣窃观近世理财之术殆无馀蕴,加之陛下天性节俭,丝毫不以轻用,盖尝损己以裕民,未尝瘠民以供己。然中外廪廪尚以阙乏为忧,安得不为之制?且如两浙所部,旧皆富州,故转运司最号财赋之渊薮。比闻储蓄颇罄,不免遣官假贷于诸郡,仅有应副一二千缗者。漕臣近在毂下,非敢妄费,直以用度浸广无所从出耳。两浙尚尔,外路可知。陛下方戒有司务宽民力,所谓茶盐之法,酒税之利,又已数倍于承平之日,不复可增加矣。惟有一策,臣试妄言之。谨按仁宗宝元二年,因天章阁侍讲贾昌朝上书乞罢省不急之用,诏枢密直学士张若谷、谏议大夫任中师、右司谏韩琦与三司详所奏定夺减省。庆历二年,再命御史中丞贾昌朝、直集贤殿院田况、知谏院张方平、入内内侍省都知张永和同三司议减浮费。四岁之间两降诏旨,于是上自内庭,下逮百司,不急之用悉加裁减。臣愿陛下举此成宪,委官力行之。然后遍谕诸道帅守监司,体上德之恭俭,思邦用之未裕。苟可约己便民,悉意奉行。下逮将迎之侈费,馈送之违制,毋得复遵旧例,曲徇私情。又择廉清公正之人身为之帅,而擿其不如诏者显黜之,斯救弊之要术也。
一、臣窃谓安边辟国固在乎兵,然兵贵乎精而不贵乎多。今虽日下招填之令,而诸军未尝以为足也。昔寻邑百万而败于光武之千骑,符坚百万而败于谢玄之数千,兵果在多乎?臣不敢泛引古事,姑以近日茶寇言之。四百辈无纪律之夫,非有坚甲利兵也,又非有奇谋秘画也,不过陆梁山谷间转剽求生耳。自湖北入湖南,自湖南入江西,今又睥睨二广,经涉累月,出入数路。使帅守、监司、路分将官稍有方略,用其所部之卒自可殄灭。顾乃上烦朝廷,远调江鄂之师,益以赣吉将兵,又会合诸邑土军弓手几至万人,犹未有胜之之策。但闻总管失律,帅臣拱手,提点刑狱连易三人,其他将副巡尉奔北夷伤之不暇。小寇尚尔,傥临大敌则将若何?臣闻去年冬,江东西诸郡同月地震,今年庐州大水坏城中古桥,于占皆为兵象。万一丑虏不譓,辄窥边鄙。虽以陛下神武睿算,破之无难,所虑和好岁久,宿将无几,后来者于应敌之方非其素习,必至仰劳指授。伏望圣慈豫饬诸将密修边备,且令遍察所部统制官等孰善谋,孰善战,孰以廉平得士心,各以名闻,简在圣怀,备他日之用。但令将得其人,自然人百其勇,兵之多寡非所问也。抑臣又有私忧过计者。昨有自鄂州来者,云在彼见彗星出于西南,今者孛星亦在西南。天事常象,应之在德,陛下固当有以处此。然西南为坤维,坤维蜀也,消弭备禦尤不可缓。比虽委范成大权充制置,然成都距军前甚远,深恐缓急之际事机有不相应,愿陛下速择文武信臣,或别以抚谕为名,或专委节制之重,往分忧顾,庶免后艰,寔为大幸。
右件如前,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宋故柳先生墓志铭 北宋 · 柳开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河东先生集》卷一四
长于己者,先生于我者也,非独有道义者得专为先生之号也。即我故诸兄辟,字太初,长开二岁,开呼为先生可也。先生生于仲父承煦田夫人,夫人怜之甚,为童儿时,学校中师不敢深诲之。及孤,年三十,见开与肩吾、闵成名,人羡之,乃自尅意读书,日与文士游,作诗章句,孜孜然。娶侍御史张涣女。张端闲恭顺,举家爱焉。始归不二年,生一男子。后得梦,告我母王夫人曰:「妇夜梦人云:『更长一男子,即来』。是妇必复产儿后死矣」。明年果如梦。先生继室以大名府节度判官郭知微女,郭来又死。张生之二子,长洸也,次瀛也。瀛五岁,开抱怀中,教洸诵诗,听先熟焉,以是奇之。先生以瀛失母,开得为子。瀛性烈,所闻即学,所学即成。雍熙中,开守宁边军,不见瀛半年,一日封所为文自魏来,辞直理胜,若古人所作,即与之诗曰:「皇唐二百八十年,柳氏家门世有贤。出众文章惟子厚,不群书札独公权。本朝事去同灰烬,圣代吾思绍祖先。感叹尽应馀庆在,今来见汝又堪怜」。瀛后以急学,病狂八年而死,至道二年也。哀哉!瀛之学亟也,心乱作惑,以丧其生,矧他习也,事易易性,执而不移,以至亡灭败祸者也,不可思焉。瀛未死前十五年,先生同母兄肩吾知永州归,嫂彭君亲迎之。先生愬曰:「我适《易》筮遇《井》,井,往见泉下」。彭强之。先生被酒拜于庭,四向曰:「辞矣,往死也」。至许原,筮之复得《井》。《易》者曰:「不可行,《易》象志至神,知其来显也」。出许,病。至唐州,彭父为州录事,入卧其家。永州兄至三日,先生卒,夏六月也。呜呼!父母爱其子,不教之学,是不爱其子也;教之不以严,亦不爱其子也。教之子不学,是不爱其身也;学之不以专,亦不爱其身也。有教之而不成于善者,未有不教之而能成其善者也。教之必学,学之必成,成之必立,立之必及。夫能有及乎君子之道也,则君臣父子正,社稷人民安,况馀小者哉!学,变化也。能学,则庶民子为卿家;不学,则卿家子为庶民也。先生晚自知学,学未有及,中道而去,可伤也已,瀛死之冬,葬先生于仲父墓北壬之位。铭曰:
南刳西隳兮,中煎若烹。骑不得停镳兮,朔战汗盈。朝渊暮云兮,翻之相赓。先生之来兮,逢时始平。啁啁仁义兮,文墨峥嵘。比铅饰黛兮,昨竖今英。貌顺成违兮,深坚利兵。先生之学兮,于晚未成。忙然下土兮,菌斗枯荣。虺毒肆螫兮,驺虞畏行。触即尘届兮,抗犹山惊。先生之去兮,世阙有灵。吁嗟先生厄徂征,往不返兮伤同生。松风草露陇月明,先生归兮宅此茔。
延月有怀莹观师 元末明初 · 德祥
五言律诗 押支韵
秋月如佳士,平生愿见之。
扫门当落叶,开席对良时。
水处得来早,花前欲去迟。
自能无出没,唯羡观中师。
和子瞻凤翔八观八首 其三 王维吴道子画(在普门及开元寺) 北宋 · 苏辙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一百十九 杂题类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吾观天地间,万事同一理。
扁也工斫轮,乃知读文字。
我非画中师,偶亦识画旨。
勇怯不必同,要以各善耳。
壮马脱衔放平陆,步骤风雨百夫靡。
美人婉娩守闲独,不出庭户修容止。
女能嫣然笑倾国,马能一蹴致千里。
优柔自好勇自强,各自胜绝无彼此。
谁言王摩诘,乃过吴道子。
试谓道子来,置女所挟从软美。
道子掉头不肯应,刚杰我已足自恃。
雄奔不失驰,精妙实无比。
老僧寂灭生虑微,侍女闲洁非复婢。
丁宁勿相违,幸使二子齿。
二子遗迹今岂多,岐阳可贵能独备。
但使古壁常坚完,尘土虽积光艳长不毁。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皆实录也。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侍郎,辛未同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叶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连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丞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黄丞,季文通判之子。鲁簿,己卯年宣城所解进士也。问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令彭泽故也。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语殊中的。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命车登岳庙。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太守史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令京文林镗、新武宁主簿陈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尉矩、添差都监刘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访星子令京,观三不欺堂。京,豫章盐铺子也。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经兵火,今皆亡。)。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与之同过度仙桥。《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然奉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至今门外青青柳,不为东风肯折腰」。惜乎不记其姓名。馀具《记》中。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和可遵绝句于壁间。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烧香毕,早同道士乔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茶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倚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倚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回至山月轩,道士乔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古有侯氏,故以名溪。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及昭惠后画像。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庵前水即石门涧也。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庵对仙步峰。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茶,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第一亭跨涧,颇雄伟。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耳(山南有竹林。)。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亭午至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又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涧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塔(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望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由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由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午时至林口市(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塔(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三杉(亦为岳飞取去。)。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次至照觉、佛海二塔。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知宫留宿不果,登新创钟楼而行。楼名景阳,华丽殊甚。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坦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而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茅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宣和二年封奉为升元真人。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杏轩,春时不妨宴游也。老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假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至相辞桥(俗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真诰》言庐山乃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记》言汉武筑羽章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乃徐稚山侍郎之弟。)。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登南唐惠济禅师石塔。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唐杉围二丈,在门内。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蔡道人主之。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凡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望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屋甚整洁,大竹成林。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寺比今春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眼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同尼师登凌霄岩。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傍有石屏,亦可爱。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作中丞劾蔡确,故改户书云云。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野夫、公择及黄鲁直皆有题字。崇德君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遂不振。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昔白乐天记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茶。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平明出,别郡官。望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饭罢,遂携家棹小船往焉。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南唐戊辰岁(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又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举酒赏之,不觉径醉。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再举酒归。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北风微作,已而转南。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去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帅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夏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周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州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游铁柱观。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旁有铭,绍兴五年帅胡世将为之。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梁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于观风堂。周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谒前京西运判韩宣教晓子东,其高祖盖忠献王之兄弟。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赴刘、胡二倅会。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旧都统也。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登列岫亭,得西山之面。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又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次至观音院,即杜牧为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荷也。徐宅名见《水经》。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今相去者尚数十丈。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又五里入上蓝庄。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为实之云。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南唐保大间有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寺引崖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去崖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与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次度牛栏岭、茶园岭。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东晋隆安中安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今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饭罢,杖策登山。初过榧林(或云榧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千年大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次至旧院基。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灵观者,隋开皇初新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遂还翠岩,日方晡矣。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旁有齐王庙,即李主弟抚州牧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崖峭绝,不容侧窥。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而左崖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又其右多磐石可坐。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主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攀松一舒啸,灵风被林樾。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亦佳作也。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其馀敕劄皆在。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大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坚老遂别。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新昌尉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时胡慧超置观。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柏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有轩临江,可观。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左有丹井,已眢。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宫门外有《大周洪崖山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撰(其文称名处曰利真。)。碑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此去筠州及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周真人上升于此。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未后复至生米镇。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自海道俘以来。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栗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吴宰千乘并相候。祝南安深罢归,继至。略登宝气亭。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靳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诏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浯伯元、军学教授唐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唐、杨皆同年也。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令,已死。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对阁皂山。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尉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陈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丞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过元潭,登崇玄观。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庙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迁参政,刘珙除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夏报谒。已二鼓,复饮三杯。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宰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葛德源饭。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招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得武义兄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梅一枝。自归今日方到西庵,梅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遣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戊辰游山题壁记 北宋 · 舒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一、《舒懒堂诗文存》卷三、《四明图经》卷一○、《延祐四明志》卷一九
元祐戊辰闰十一月己巳,自西湖懒堂率临海赵逢当时出江东,宿延福。庚午过东山、永安。己巳岁癸酉,入大梅护圣,观常师舍利、锡仗、铁鞭、象齿。丙子,上保福。己卯,抵金峨真相,谒中禅师。辛巳,鄞江张宏公度、吴升潜道至自郡,留一夕,往象山。壬午,游金文,还宿西堂。甲申,同中师离瑞相,今偕师下东山,迤逦以归。盖在山间十有五日,得僧院者六。独辛巳晴和,登山为斗草之剧,馀辄雨雪。所谓梅子真鍊丹井、法华泉、石柱山、云外庵,皆欲往不果;而公度约余道奉川境上,游安岩、雪窦诸山,且复不至,亦遗恨也。
跋刘静春与南轩帖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五、《西山文集》卷三六、《西山题跋》卷三、《张宣公年谱》卷二
此静春刘先生与张宣公帖也。是岁淳熙戊戌,眉山参政李公年甫冠,其季今制阃侍郎十有八耳,静春皆以蜀中师表许之。二公果能以文章德业自著,不负所期。然静春不惟知之,又属宣公成就之,盖人材世道之所赖,故其惓惓如此。知人之智,爱人之仁,于是乎兼之,前脩用心,真可敬仰。
昌平宿刘谏议祠 明 · 程敏政
七言律诗 押支韵
三年重拜谏臣祠,手掬寒泉酹一卮。
气节可兴天下士,蒸尝无愧杜中师。
对庭舍子嗟唐策,忧国凭谁续楚词。
今日万机归圣断,有臣应恨不同时。
任氏家祠堂记 北宋 · 穆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穆参军集》卷下
今上之元年,尚书康懿公由参知政事出领太平郡。居一年,以齐国太夫人春秋益高,至陈恳言,以求本州,以便其养,诏寻从之,于是复自郓而即曹。既至未期岁,属齐国艰忧,公遂去位而以私馆居,则尽斥绝粮肉弗视,惟菜茹食以终日。公魁硕人也,至是顿被瘠毁,体躯不支,家人忧其惫甚,争谏止之,乞稍进荤茹以是持助。公曰:「吾顷服从王事,有家靡居,左右承颜,情至阙违。今日得请以终养,尚敢不率尽子道耶」?皆不听。越三月,竟以毁瘠而不起。呜呼!公其可谓孝德有闻也矣。将终,顾谓其弟都官员外郎中师曰:「吾年踰六十,寿不为少;官至开府,位不为轻。今得收其躬以获没于先人之庐,亦幸矣。然独所恨者,不克及吾之存,毕先茔事耳。吾俸赐之馀力足以举,尔其勉之,惟速无缓」。都官念康懿戒付刻切,时虽齐国在殡,求欲苫庐守礼,斯亦不得,即以缞服画而从事于外,始卜其阡于曹之南近郭,未及葬也。日往自视,树墓柏或数千,疲心瘁躬,事以遽立。既而治其第之侧隅起作新堂者,敞三室而辟五位,前后左右,皆有宇以引掖之,华以丹刻之饰。六年春,某东行见同年都官兄于曹,一日目是宇而言:「顾我无以致孝爱于先亲先兄,将以是升画像而荐岁时焉。茍无述也,其何以贻厥闻?请以是属诸子」。某辱兄之命不敢让,乃言曰:兹宇之设,其近于家庙者邪。惟家庙事,自唐人修尚旧礼,粗复其制,时衣冠家袭行之始著。唐德而既往,旋又废于五代之兵兴。自是以来,将相文武之家,无复有言之者。增筑第产之盛,则始患其不崇且广,终莫患其先庙之阙而不立。古君子不敢以私亵交于神明,故制器服、立宗庙以祀其先,示诚洁也。今人既用常所器服而又祭之于寝,盖亦不知事神之道,使士君子之祭疑于匹庶人之祭久矣。倘非世蹈名矩、率礼敦教之族,其孰克思之。其族维何?其在康懿公之门乎。康懿公姓任氏,自唐后五代晋、汉、周,传官不息,以入国朝是兴。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讳载。仪同高才伟识,籍闻当世,德丰以约,委羡厥后。实有贤子五人,皆齐国太夫人白氏之出。兵部尚书、赠左仆射谥康懿,讳中正,其长子。次中孚,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次中行,尚书兵部员外郎。次今都官郎中也。最季中立,左侍禁、閤门祗候。供奉逮兵部皆先康懿并终,今从享于仪同、齐国左右。仪同特立于中室,以东室为齐国之坐。康懿位西室,而清河郡夫人张氏陪焉。兵部、供奉各处二侧位。其严慈之尊,长幼之序,煌煌遗像,堂堂如生。宗属以之视瞻,精爽以之冯附,烝祀有所不溃。其虔斯肃,其神斯飨,孝之至也。《礼》称:「有其财,有其礼,无其时,君子不为也」。庙祀之事不作已久,求矫行之,必取世让,时所牵制,礼不独伸,则家庙之名,既罔得而有,其昭穆之位,固无因而列。是以显考王父神次不敢尽陟,而时享合叙,抑有常焉。矧案前代私庙,并置京师,今本不从庙称而复设于居里,敢请号曰家祠堂者,信适事中而允时义矣。噫,家庙者,岂可不复矣乎!茍复之则已,如未之复,则斯堂也,于奉先之道,得一时之礼矣。
荆州与杨衡说旧因送游南越序 中唐 · 苻载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十
载弱年与北海王简言陇西李元象洎中师高明会合于蜀。四人相依然约为友。遂同诣青城山。斩刈蓁苇。手树屋宇。俱务佐王之学。初载未知书。其所览诵。章句而已。中师发明大体。击去疵杂。诱我于疏通广博之地。示我于精淳元颢之际。偲偲之道。实有力焉。无几何。共欲张闻见之路。方乘扁舟。沿三峡。造浔阳庐山。复营蓬居。遂我遁栖。二三子以道德相播。以林壑相尚。精综六籍。翱翔百氏。繇是声誉殷然。为江湖闻人。居五六年。载出庐岳。归蜀问起居。中师爱惜离思。振衣相送。溯九江历楚。抵秭归而旋。执袪之际。互修前志。己巳岁。自成都至。中师自长安侨寓荆州。羁旅相依。各被婚娶。困于柴水。去岁迄今。凶问荐臻。王李二生。相次殒零。草堂无主。云林索寞。乡风长想。不知涕之横坠也。噫。青城匡庐。岑嵚际天。下有烟霞。上有神仙。缅怀曩昔逍遥其下。背负素琴。手持道书。掬泉扫石。吟啸终昼。是时年少无事。费傲光景。造适则止。不知其他。孰谓倏忽与中师启烦襟。期晦明。一十二年于兹矣。辞山林。堕尘滓。五变星霜矣。岁月驰于外。忧喜攻于内。动非济当世之务。静不庇环堵之室。泥涂碌碌。视日旦暮。永言念此。厚用惭秽。思欲攀石门之松桂。宿灵溪之烟月。可再得乎。然跼度者多系乎出处。知几者不滞于进取。前年冬。中师聊整文思起。尝于礼闱间飞声腾陵。噪动公卿。常伯输教。俯授高第。虽不当素尚。亦天路之鸿渐也。世之繇此而进者。必联振六翮。聿求升翥。苟有便捷。跃登青冥十六七矣。中师旅食淹恤。内顾勤窭。策马南向。慰其家室。未几而囊金中罄。庖烟屡绝。乘时蒸铄。将游炎方。又何其濩落也。相国齐公。挺鸾皇之仪。郁经纬之誉。新荷天宠。镇安越服。执事行业明白。且曰亲旧。或将修假道之礼。不为丁宁结约。求以自辅乎。重慎舟楫。无畏远道。议者云。五岭风候加餐饭。日举醇酒数觞。可以佐助正气。生其志之。
挽胞姑母联 近现代 · 姚洪淦
对联 出处:古今楹联名作选萃
事君章尽孝,事夫子尽礼,抚庶出直同自出,不惟逮下有恩,尤难奉己极廉,偏又待人最厚,毕生作苦,勤俭温恭,有德有才,无愧阃中师表;
论父党为姑,论母族为妗,兼尊亲皆属至亲,况复膝前托荫,方儗齐眉介寿,何期撒手游仙,远道奔丧,呼号恸哭,而今而后,空瞻画里慈颜。
南乡子 上谷观伎 清 · 朱彝尊
出处:曝书亭集卷第三十
蹑珠履(杨衡),舞罗衣(李白)。
清歌宝瑟自相依(骆宾王)。
此夜不堪肠断绝(权德舆)。
红烛灭(李颀)。
归去岂知还向月(李商隐)。
代书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七十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庐山自陶谢洎十八贤已还。儒风绵绵。相续不绝。贞元初。有苻载杨衡辈隐焉。亦出为文人。今其读书属文。结草庐于岩谷间者。犹一二十人。即其中秀出者。有彭城人刘轲。轲开卷慕孟子为人。轲秉笔慕扬雄司马迁为文。故著翼孟三卷。豢龙子十卷。杂文百馀篇。而圣人之旨。作者之风。虽未臻极。往往而得。予佐浔阳郡三年。轲每著文。辄来示予。予知轲志不息。异日必能跨符杨而攀陶谢。轲一旦尽赍所著书及所为文。访予告行。欲举进士。予方沦落江海。不足以发轲事业。又羸病无心力。不能遍致书于台省故人。因援纸引笔。写胸中事授轲。且曰。子到长安。持此札为予谒集贤庾三十二补阙翰林杜十四拾遗金部元八员外监察牛二侍御秘书萧正字蓝田杨主簿兄弟。彼七八君子。皆予文友。以予愚直。尝信其言。苟于今不我欺。则子之道庶几光明矣。又欲使平生故人知我形体已悴。志气已惫。独好善喜才之心未死去矣。持此代书。三月三日。乐天白。
尚书驾部员外郎致仕魏蒙男中师可试将作监主簿制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永乐大典》卷一四六○八
敕具官魏蒙男中师:乃父以荏苒吏资,婆娑郎署,愿褫缨冕,归老田庐。尔渐训义方,肄业坟史。家方谢事,朝有推恩。宜试秩于匠僚,尚增荣于里闬。可依前件。
杨宽之墓志铭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五
公讳恕,字宽之,本河东人。远祖某,唐末见中原乱甚,将数子官于蜀,因求便利田宅居之,一人家于普州,一人家于梓州,一人家于资州,三族皆以衣冠传其旧业。有讳某者,以儒学有闻于蜀,王氏欲官之,不可,遂隐约银山间,当时以为处士之秀。处士生继安,继安生仲明,仲明生翱翔,君之父也。君为童儿,日诵千言,师以为不烦我,同舍生皆为不及。稍长,酷爱《春秋左氏》,暇则绕楹诵之,同舍生试取本窗间按之,自初至终,不缪一字。有王由先生者,砥砺名节,以教乡闾之子弟,来学者必考其素,至君来,欣然受之,曰:「此诸生之表也」。君于书无所不观,闻人间所未见书,必购取之。论学取友,是是非非,终不以寒微贵势夺其名实。其与人言行有操,治家理财皆有绳墨。耆艾趋庭,亲年已八十馀,奉养能致其乐。绍圣四年春正月,不幸以疾卒于牖下,享年六十有一。疾革矣,亲友问焉,则曰:「死生之说我自知,顾大人春秋高,人子弃寝门而去,此为无穷之恨」。娶黄氏,有子曰中师。中师之子曰绾,绾以曾大父之命来告曰:「宽之克家子,不幸而死,中师有疾,不能将命,敢使绾以进士冯仪状乞铭。重言十九,使此子不随世磨灭,实有望于门下」。问其亲党,曰:「宽之诚善士,冯君之言不妄」。则许铭之。绾大父卜以元符元年冬十二月壬午,葬于内江县安养乡西南山之下,从曾大母黄夫人之兆。日迫矣,铭不可缓,则叙而铭之。铭曰:
我行三巴,林谷箐深。僵卧绝壑,楩楠十寻。匠人营国,一购百金。独阅岁月,异材陆沈。用君之能,渠不富贵。以远不收,可笑而喟。樗栎牺象,又何足赖。内江东流,其山颀颀。其柏其松,其柽其桤。从母安宅,以慰孝思(《山谷全书·正集》卷三一。)。
「四」字原脱,据丛刊本补。